第287章 死神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程子介颇有些走投无路的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迫于无奈之下,他灵机一动,飞身撞开身边一家商铺的玻璃门,随着四处飞溅的碎玻璃跳进了屋内。

        几颗炮弹瞬间炸得那面墙壁轰然倒塌,丧尸们也从街道两头蜂拥过来,注意力却暂时都被空中的直升机吸引,没有进屋追逐程子介。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总算稍微喘了口气,飞速穿过商铺的门面,来到后面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当他惊魂未定地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直升机引擎声,想着这下自己终于能有那么一会儿,赶快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该如何逃走时,整栋商铺就突然被一团耀眼的橘黄色的火光笼罩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是一阵黑色的烟尘升上半空,商铺爆炸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那架一直在高空盘旋的喷气式战斗机,在直升机的指引下,对着这家商铺投掷了一枚精确制导炸弹。

        炸弹在穿过二楼的天花板后爆炸,然后炸垮了程子介头上的一楼天花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炸弹的威力,是程子介从来没有体验过的,能在这么近距离体验过的人,都已经死了……虽然没有受到弹片的直接伤害――那样的话程子介就会马上死无全尸,但是高温气浪将程子介炸得向屋角飞去,重重地撞上了一面墙壁才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空气灼热得让他鼻腔内像是着了火,肺部似乎也受到了灼伤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砖石之类的东西以极高的速度到处飞射,让程子介无处可藏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大块混凝土击中他的肩头,只听见清晰的咔嚓一声,程子介的整条右臂就失去了知觉,软绵绵地耷拉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十六改造过程子介的抗打击能力,否则这一下会直接炸断程子介的手臂,甚至直接撕裂他的半具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心道不妙,不敢再留在这儿,穿过商铺从后门逃进一个小区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升机马上再次发现了他,程子介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,垂着一条手臂,再次拼命狂奔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升机很快将他赶出了小区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远处,另两架运输直升机也逐渐接近,程子介回头时能看到机舱中坐着的士兵们手中锃亮的武器。

        丧尸也再次逐渐聚集起来,程子介飞速逃出小区,在另一条街道上飞奔起来,然后丧尸又一次越来越多,让程子介慢慢地被包围起来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不得不再次穿过一栋路边的房子,这次他马上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然就算喷气式战斗机不投掷炸弹,那些运输直升机里面的士兵也会将他包围,来个瓮中捉鳖。

        当他在一条新的街道上开始奔跑时,运输直升机已经抵达了上空,机舱内的士兵开始用轻机枪和步枪对着地面上的他疯狂地扫射――他们的弹药可是充足的很,可以毫无顾忌地追着程子介痛打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排排子弹嗖嗖地在程子介身边擦过,其中一颗终于擦破了程子介的右腿,让他顿时剧痛难忍,并感到行动开始逐渐受到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再这样下去,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只手失去知觉,还不知道具体伤势,一条腿也伤了,自己的脚步逐渐吃力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敌人却越来越多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怎么办?

        投降?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?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肯定会从自己这儿得知双河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想起陵川的那些人集体死在河滩上的惨状,那情景至今让程子介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山崩部队驻扎的那个镇的残垣断壁,以及随之一起化为齑粉的当地平民……程子介知道,自己死也不能投降,否则同样的遭遇可能就会降临在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,甚至还有那些亲爱的人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逃吧……逃吧……还要多久才能喘口气……鼻腔、气管、肺都在灼痛,心脏也开始不堪重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,能逃得掉吗……程子介开始感到了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越来越多的子弹嗖嗖地从身边擦过,前头的丧尸再一次围了上来……而自己在这样的全力飞奔之下,加上身上的伤势,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正规军队就是不一样啊……自己到底是太嫩了,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……太随意了,可是……没得选择……再来一次,还是只能这么做……值得庆幸的是小静他们撤走了,现在没了空中搜索,他们会安全回去的吧……难道……这次只有自己回不去了吗?

        家里……妈……老婆……她们会哭的吧……芳琳玉琳两个亲爱的人儿,才刚嫁给自己一天,还没来得及体会自己更多的温柔,难道就再也见不到了……不行……不能这样……说什么也要活着回去……我不能死……程子介咬紧牙关,拼命加快速度,再次穿过了一间房屋,躲过了丧尸们的包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逃亡,真是程子介面临过的最绝望的境地,他仿佛看得见夜幕中有微笑着的死神,正在向着自己招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串子弹擦过他的耳朵,那半边脸都觉得滚烫,甚至闻到了一股头发烧焦的臭味。

        随时会有下一颗子弹穿过自己的身体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强迫着自己不去理会这些,而这样紧急的状态下,他的能力也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超常地发挥了出来,比平时更快,更灵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能坚持这么久,是个奇迹,是运气好,也是十六改造的结果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是刚完成的抗打击能力――虽然还是受了几处伤,但没有这能力的话,他这一路上已经死了好几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方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,不知道哪儿能看到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,只是本能地在夜幕下的高楼大厦间飞奔着,身后跟着一群群丧尸,以及高空,低空,超低空……三种不同高度上追击着他的飞机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觉得体内的能量快要枯竭,再也跑不动了的时候,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条水流,倒映着夜幕上的月亮和繁星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凌河!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大喜过望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频临绝望之际,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――自己下水的话,对方可能就拿自己没办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,向着小凌河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那可爱的水面越来越近,程子介第一次感觉到,这条自己在它身边长大的河流是如此美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,他不再躲避丧尸的包围,直接朝着小凌河的河岸脚不沾地般的飞奔。

        身后的丧尸群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数量,像一股黑色的洪流,从沿途的各处聚集起来,追逐着这孤独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 先前那架投掷炸弹的喷气机大概是燃油不多,开始返航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远处的城市边缘,两架新的喷气式战斗机再次呼啸着接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先进飞机结伴出现,却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不知道这一切,他的眼中现在只有小凌河宽阔的河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河水越来越近,隐约听得见枪声和直升机引擎声中夹杂着的涛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快一点,再快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防洪林的边缘了……好……那些士兵总算没那么容易瞄准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纷飞的弹雨仍然抓着程子介不放,树枝和叶片像下雨般从空中纷纷掉落。

        程子介终于穿过了林带,前面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河水。

        空中的敌人已经发现了程子介的意图,所有的武器都在对着那个孤独的身影喷吐着火舌。

        武装直升机也不再保留弹药,而是将剩余的炮弹对着程子介一股脑地倾泻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他们的攻击只是将河滩上的泥沙高高地掀向半空,眼看着就要追上程子介的时候,目标突然以他们难以想象的弧度远远地窜了出去,在离河岸还有十米的地方画出一道抛物线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,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清晰的“噗通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名直升机驾驶员开始呼叫基地:“……报告,目标已经进入小凌河……任务完成,重复,任务完成,请求返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请求批准。地面部队,请继续在附近搜索,保持压力。”叛军基地迅速下达了命令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武装直升机掉头返航,运输直升机则在江面上空仅仅十余米的高度来回搜索,射灯将河水照得如同明镜。

        追来的丧尸们在河岸边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,这时两架喷气式攻击机也来到了小凌河上空,在夜幕下高高地盘旋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的程子介已经拼命游到了小凌河中央,趴在水底下,静静地抱着一块大石头,等待着身体恢复力量。

        通过皮肤吸收的氧气毕竟比不上肺部,这使得他恢复很慢,但是……暂时安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手臂还是没有知觉,小腿却疼得钻心,但是肺部却因为暂时不必工作而获得了休息,不再那么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程子介更担心自己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此时担心也没用,回到双河后才有机会获得治疗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,叛军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,除了时不时射向河面的一串子弹,更可怕的是空中的攻击机开始了轰炸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颗颗炸弹以准确的间距被投入小凌河,然后掀起了一股股高高的喷泉,接着就是滔天巨浪来回激荡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凌河的河水像是沸腾了一般,而且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水底下的程子介也大吃苦头:小凌河河水并不深,而水的密度比空气大很多,使得炸弹的冲击波威力比在空气中大了很多――这也是为什么深水炸弹和水雷能通过水压摧毁舰船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虽然不是深水炸弹,但是,程子介也没有钢铁的装甲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,当一颗炸弹在较近距离爆炸的时候,程子介只觉得身体像要被撕碎了一般,满眼都是金色的星星在飞舞,而且胸口好像也塌了下去,让他清晰地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直不明情况,不敢打扰程子介而沉默着的十六终于按捺不住,有些慌张地发出警告,而程子介却已经吐出一口鲜血,失去了知觉。